【十九】

　　路小佳接到通知，马不停蹄赶到湖畔之时，远远就看到叶开只身站在树梢上，神色凝重。

　　路小佳尚自狐疑，不知是否该出声喊人。然而还未及深思，下一秒叶开跃下树梢，一道银光划过，小李飞刀在刹那之间已然出手！尽管跟叶开相识许久，他始终看不出叶开发刀的手法。路小佳还未来得及赞叹，紧接便见到叶开落水一幕，惊得他脚步踉跄了下。

　　就在叶开跃下发出小李飞刀那一刹那，脸上神情突然僵直，满脸苦楚的模样，却彷佛全身乏力无法动弹，只勉强伸出右手揪住心口衣衫。噗通一声，叶开整个人失速砸入湖中，不一会儿人便没了顶。路小佳看得心惊胆跳，脚下步伐更是加快，飞奔而过的身影擦过枝叶扎得浑身疼痛，他却顾不了那么多，脚一踏用力投向湖中。

　　当路小佳找到叶开时，叶开已经失去意识，身子直直往湖底沉下。路小佳连忙过去拽起叶开往湖面游去。当他浮上水面，顾不得上岸，手指先往叶开鼻尖一探，瞬时脸色一沉，动作俐落拉起叶开打横抱起，随后一声清喝，如飞鱼般带着叶开脱出湖面，疾速往岸上奔去。

　　那边厢，远远见到叶开上了岸，傅红雪再无心思理会他人，纵身一跃越过人群落在白灵身旁，横刀一摆，灭绝十字刀端端正正挂在白灵颈项。白灵瞧了傅红雪一眼，立时开口：「全部停手！没我命令不准擅自作主！」

　　众教众闻言，立时放下兵刃退至一旁。

　　人总是爱惜生命的，尤其面对双目血红、怒气冲冲，全身散发杀气的天下第一刀！何况脚边还躺着一干被料理的同伴。就算白灵没有下令停手，谁敢以身试法？连智谋最高的白灵都技不如人，武功位阶皆低的教众怎敢擅自拦人？况且站在眼前的不是他人，正是他们的未来少主，岂是轻易能够得罪的？而另一位少主又生死未卜，这时哪里是大动干戈的时机？

　　傅红雪抽刀回鞘，看也不看其他人，直奔叶开。

　　还未奔近就见到叶开平躺在地，双目紧闭人事不知，软软的黑发贴淌在地，全身上下无不给湖水浸湿。路小佳蹲卧一旁，一手搭在叶开胸腹，运劲一压，叶开咳嗽一声偏头吐出湖水。路小佳面露喜色，然叶开并未睁眼，眉头紧皱，情况不大对劲。路小佳本来正要撤手，这时改搭上叶开脉搏，只觉气息虚弱却又紊乱，摸不着头绪。正自发愁，瞧见脚边一袭黑色披风复下，抬首一望，正是傅红雪。傅红雪撇头示意路小佳退开，拦腰抱起叶开靠在自己胸前，反手抓住叶开手腕查探了会，确信叶开是心伤发作，忍不住皱眉，但手下动作不慢，手掌已然复上叶开心口，运上大悲赋深入叶开心脉。

　　想他千方百计想方设法，怕的就是叶开心伤发作，没想到终究无可避免。傅红雪叹了口气，运劲护住叶开心脉，同时理顺叶开呼吸气息。叶开方才溺水一时间没了气，好在路小佳及时逼出胸腹湖水，叶开总算苏醒，然而气息尚自虚弱偏偏心伤再次发作。傅红雪不敢冒然疗伤，深怕叶开身子骨无法承受反倒弄巧成拙，只得护住叶开心脉，先稳住叶开呼吸再作打算。

　　也不知过了多久，直到叶开呼吸平静下来，傅红雪撤掌，这才发现身边人都齐了。

　　路小佳还在一旁，见叶开状况稳定明显松了口气。在他旁边却是周婷，傅红雪方才专心运功竟不知周婷何时到来。小雨则趴在叶开另一侧，小手正搭在叶开腕上脉搏。白灵也在，站在不远处，目光向着外头，兀自防备，外围则密密麻麻都是教众，全部背对他们，摆出防卫姿态。

　　这次有人偷施暗算一事，白灵感到既气愤又惭愧。从见到叶开被路小佳拉上岸，不知生死。再见到傅红雪一脸焦急的替叶开疗伤，反观自己，不仅护主不周，这时候偏偏又动弹不得，更是感到无奈。路小佳发觉白灵一张粉脸憋得绯红，随手捡起地上石子甩去，石子一撞立时解了白灵穴道。白灵作揖谢过，随即起身指示两队前去追踪暗算之人，安排剩余两队重重围住叶开与傅红雪好生防卫，以免贼人再次逞凶。

　　小雨琢磨一会儿，说道：「叶子哥哥应该没事了。得赶快回去。」

　　傅红雪点头同意。

　　叶开身体状况未明，尽早回去树屋给齐一心看过比较妥当。况且周婷在这，树屋那就只剩齐一心跟一群孩子，实在令人担忧。却听怀中叶开嗯了一声，傅红雪低头望去，叶开缓缓睁开眼睛，看上去应该是没事了，但还虚弱得很，断断续续说道：「腰间……药袋……」小雨闻言大喜，从叶开腰间掏出个小包，是之前叶开以防万一带在身上的药袋，虽然给水浸得湿答答的，但关键的护心丹是封在瓶内，并未受潮，小雨连忙倒出两颗喂叶开服下。

　　「找找有伤药吗？」

　　「有！」小雨从药袋里摸出一罐伤药，「冰魄玉露！叶子哥哥哪受伤了？」

　　傅红雪没说话，直接动手扯开叶开长衫，他始终记得方才赶来时叶开心口被白灵匕首拖了长长口子。却未料到，当他扯开领口，除了白灵划开的那长条伤痕，还见到叶开心口正中一道伤疤。

　　傅红雪顿时蒙了，心里直问：「叶开这是何时受的伤？」

　　他从来不知道叶开心口有这么道疤。

　　白灵划出的刀痕不是太深，但因事出突然、急忙倒转方向的缘故，刀尖又斜又快，划出的伤痕足有一指那么宽，扯开衣衫才知道血流了不少，多数都沾染在叶开亵衣上，看上去着实怵目惊心。但始终是皮肉伤。比照起来，叶开心口正中那道疤痕却凶狠至极。虽然已然长好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，那道疤痕扎得极深，绝非皮肉伤之流，受伤当时甚至可能危及性命。

　　傅红雪又惊又恨，又是疑惑又是担忧，眼睛死死的盯住叶开心口那道伤痕，居然是那么深的刀伤，越看越是心惊胆颤，不知道叶开之前又瞒了他干了什么，竟然受了这等严重的伤，而他却完全不知晓。还待深入思索，却听小雨喊他，抬起头对上小雨疑问的神情，叹了口气，知道此时不是追根究柢的时机。傅红雪摇头表示没事，接过小雨手中药膏，轻手轻脚敷上，帮叶开拉好衣衫，再扯下背上披风给叶开包上，问道：「好些了吗？还伤到哪？」

　　叶开摇头，「我没事……」话语声轻细，还有些微颤抖，整张脸苍白得很，显是失血过多，还给湖水浸得透寒，看得傅红雪心疼不已。

　　「冷吗？赶紧回树屋换上干衣吧。」

　　叶开再没回答，只是往傅红雪怀中蹭了蹭，算是默许。

　　傅红雪将叶开抱起，眼神梭巡过路小佳、周婷、小雨等人权充招呼，一扬头便欲离去。

　　后头白灵怯生生喊住傅红雪与叶开：「少主请留步！属下不明……望少主解惑。」

　　叶开半睁眼看着白灵，心里明白白灵所问何事，缓缓说道：「只我……一人。」而后向傅红雪点头，示意可以离去。傅红雪瞥了白灵一眼，喉头鼓动似乎想说些什么，但终究未说出口，足尖一点运起轻功往树屋奔去。周婷抱起小雨，随后跟上。

　　倒是路小佳，并未跟去。

　　方才傅红雪扯开叶开衣襟时，路小佳就在旁边，当然也看到叶开心口上那道疤痕，第一时间竟有个无比荒谬的设想。

　　——那刀痕薄得很！分明便是小李飞刀！

　　——堂堂小李飞刀传人引刀自戮？荒谬！荒谬至极！

　　路小佳慌得很，又恼又怒！尽管只是他的设想，他却直觉那就是那道疤痕的真相！他百般想要否决，却想不出第二个可能。满脑子都是疑问，不断自问——叶开为何自戮？看那伤痕居然像是贯注全力，不想当初叶开竟是抱持必死决心？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令得叶开如此决绝？这又是何时发生的事情？——路小佳脑袋里乱哄哄的思绪不受控制，就这样一直呆站在原地，直到白灵恍然惊叫才回过神来。

　　「原来如此！难怪没走！真不愧是少主！」

　　回身望去，白灵满脸尽是钦佩臣服。

　　路小佳偏头想了想，上前搭话：「白灵，还认得我吗？」

　　白灵点头，「认得！好久不见。」

　　路小佳呵呵冷笑，凑近白灵耳边交代几句。白灵闻言，神情严肃，拱手作揖恭恭敬敬退下，挥手招来亲信，吩咐几句便走了。不到半会儿，全部教众走得干干净净。

　　路小佳满意的点点头，回过身望见地上湖水留下的痕迹，正是傅红雪抱起叶开离去时从叶开身上滴落的。每滩湖水隔的距离远得很，可以看出傅红雪是倾尽全力在奔跑，步伐跳得老远。路小佳眨眨眼睛，从怀中拿出花生剥开，往上一扔，准确落入口中。他口中咀嚼品尝花生滋味，忍不住又呵呵笑开，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清冷。

　　【待续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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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久不見......///